《抚松印象·街道胡同》

文/李振华

早些年，听过这样一个故事。

有一个58岁的大姐住马鹿沟，她大妹妹住西川。一个大南头，一个大北头，离得挺老远。姊妹俩相处得老好了，大姐隔三岔五就到大妹妹家唠嗑。

大姐天生一“路痴”——不记道。每次串门回家，大妹妹要送，大姐不让，“我丢不了！”

这大姐每次都能顺当回家，或早或晚。有人就问：“你不是不记道吗？”“在咱县还用记道？低头走就是。走一骨碌，我就看看北山，越来越远了，我就知道是往家的方向走。走死胡同里，脑袋碰了墙，我再拐出来，走别的胡同。等我看见俺们家胡同口那块扁扁蛋子石头，我就知道到家了。丢不了！”

又有人说了：“你姊妹俩不好搬一头来？”大姐回答：“我可舍不得俺的那个窝。金窝银窝，也比不上俺的那个狗窝。”

这个故事说明了几点：一是，抚松有个北山，抚松这个地方还不是很大。二是，抚松人安土重迁，恋家恋“窝”。离得远，就多走几步呗。即使是路痴，她记不住走过的道上有什么标志、什么风景，但家已经深深在脑子里。一看到那块扁扁蛋子石头，即使胡同口还有许多相似的石头，但她一看见，就能立刻认出这块就是“俺们家的”，差不了。三是，抚松胡同真多！横七竖八，曲流拐弯，牵牵连连，就像是一个大蜘蛛网，把抚松地界上的片片角角、旮旮旯旯、沟沟岔岔全都“网”了进来，于是抚松就变成了县城。

从抚松街道名字来确定方向。路牌上写着“××街”，这条大道一定是南北方向的；路牌上写着“××路”，那这条大道一定是东西方向的。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：南北为街，东西为路。比大道窄的称之为胡同。胡同是不能确定方向的。不管是什么街、什么路、什么胡同，在抚松笼统地都称为“道儿”。

道儿把整个抚松联通在了一起。抚松因为有这么多道儿，就开放了起来，流动了起来，活了起来。

有的道儿，很能看出抚松特色，如参花街、灵芝路、鹿鸣街、景天路、林海路……抚松是“人参之乡”，也出产鹿茸、灵芝、红景天……还有林海。

有的道儿寄寓了抚松人民美好的希望和祈愿，像太平胡同、吉庆胡同、安康胡同、如意胡同、文生胡同。从这些道儿名中，可以看出：抚松人民的愿望是多么朴素呀！他们就是希望：生活得太平点儿，身体健康点儿，过得喜庆点，再有点儿“文化”就更好了。抚松人民真可爱！

有的道儿以排序来命名，像头道街，二道街，三道街……从这些道儿名中可以猜想：居住在这里的人们，原本应该是相对独立的。一帮人先聚在了这里，他们陆续建起了自己的家。人口也越来越多，得确定方位了。有一个人就说了：我这，就叫三道街吧，老×家房后叫二道街，那老×家房后那条道儿就叫头道街，串门方便。

有的道儿，则取其形似，像丁字胡同、镰刀街。有的道儿则以方位取名，比如小南街、西顺胡同、松北街。有的道儿不好解，像仁义胡同，那你能说文南路边住的人不“仁义”？就是这么一说，居者自知。类似的名字，还有百花街。

有的道儿真是霸气，像抚松大街——我就是代表抚松，谁也不好使！我就是“老大”！

有的道儿老早就叫开了，县城本地和四周乡镇的都知道。“上哪？”“西川胡同。”有的道儿是新命名的，原来没有，像北安路、抚新路、环城街，可能连本地人也不知道。这说明了什么？这说明抚松还在建设，还在向前发展！

还有许多道儿没有名。

抚松的道儿真是“乱七八糟”。但“乱”得好，说明抚松这地方有年头了，按文化人的说法叫“历史悠久”！

抚松也的确历史悠久：宣统元年奉朱批，设“双甸县”。以马鹿沟上下有两大片草甸子而得名。遥想当年：甸草堆堆，池水处处；绿草茵茵，波光粼粼。凭当时的能力，我们的先辈们只能先在高地建造栖身之所，慢慢地，他们改天换地，打通阻碍，把一个个群体连接到了一起，道儿自然就“乱”了。抚松道儿的“乱”，显得很有底气——俺是百年抚松！

参乡路有看头，宽，平，溜直。路两旁栽的是樟子松。樟子松都长得挺老高。主干长得疙瘩流秋的，显得很老。松树嘛，就得有这股老气。没有了这股老气，就少了一股劲儿，就不能称之为松树！松枝旁逸斜出，俯仰生姿。向阳面，伸得长；背阴面，伸得短。各具情态，一个词可以形容：自然。你走在这条道儿上，就感觉：这是东北的抚松，这是长白山脚下的抚松，抚松就应该是这样！松花江大街也值得一看，另文述。

香江路，不好。路两旁栽的全是柳毛子，怎么栽这种树呀？真是不好看。树头都截掉了。一棵棵没有了树头的柳毛子，就像一根根丫把杈、木棍子竖在道路两边。要是在乡下就好了，能挂不少苞米。可这是县城呀，你挂上苞米，那像啥？树顶上残留着几根细细的树枝，软弱无力的，都已经是四九天了，枝上还挂着发黑的树叶子。黑色的“木棍子”，黑色的树叶子，使整个道儿显得很黑，很衰，没精神头。

抚松大街两旁的山桃，小南街两旁的垂榆，也都挺可怜的。栽点儿咱抚松自个儿独有的树种不好吗？

不说风景树了，还说道儿。

街道是一个城市的脸面，是“面子”。看看街道两旁的店铺和楼房的规模，就大概知道了这座城市的发展状况。但我觉得胡同是一座城市的“里子”。

前几年，你要是经常走胡同，就可以看到——

贴满了“刮大白”、“承揽各种建筑装潢装饰工程”……的广告。噢，现在抚松正在大搞建设，住（建）新房的人多了，抚松人民的生活好了。

胡同里左三层右三层地贴着“特效治×病”、“祖传壮×”、“一针祛×毒”……的广告，这是怎么了？这种铺天盖的宣传阵势，感觉那几年，这种隐晦的病真多！这种广告能堂而皇之地贴商场门口吗？贴胡同正合适。

胡同里到处是“××学堂”、“××专业辅导”……大街上也有，但没有胡同里这么显眼，引人注目。

胡同住户的砖墙上用红漆黑漆喷出“办××证，货到付款”的字样。你真得佩服喷字儿的人，真是敬业！你前脚刚给覆盖了，人家后脚又喷上了。一根挺老高的水泥杆，真是从顶喷到底，密密麻麻，让你不看都不行。

胡同又贴出了“××教育”……噢，现在公务员、教师吃香！

……

现在街道边设置了“便民宣传栏”，胡同里贴的广告少了，所以现在胡同里显得很安静。私搭乱建、占用胡同道儿的设施拆了，胡同变得宽了。

从胡同里可以窥见这座城市的发展和变化，可以略知这座城市人们的思想动态。

胡同里的很多房子也已经很老旧了。屋顶是小黑瓦，瓦上长着青苔；木质的玻璃窗，窗框上的油漆都剥落了。胡同的路面年年在长高，小房子年年在变矮。苍老的小砖房，修修补补又一年的小砖房，让人觉得：抚松人民还得加把劲，还得撸起袖子加油干，抚松还得继续好好发展。

抚松的环境可比以前好多了。你看胡同。在胡同里，隔一段距离，就安放几个塑料的或者是铁制的垃圾桶，方便居民随时把生活垃圾处理掉。不像以前，都堆露天地里，像座小山。夏天那味儿，熏头。抚松的环卫，你们真是辛苦了！

但有的人的素质还需要提高。明明垃圾桶摆在眼皮子底下，桶里也没有装满，他偏把垃圾扔桶外边，这多不好！麻烦人家环卫不说，咱不也在这条胡同里住吗？谁叫咱们是抚松县里的人呢？咱们抚松人，都是文明人！

有的地方，老旧的房子都拆了。像北顺城路和西川路、西康胡同交汇处的那片。里面的老人会在不久的将来住进高楼大厦。也许会觉得“闷得慌”，不如小砖房“喘气顺溜”、“随便”。但城市的变迁，是无可奈何的事情。那就住高楼大厦吧，“好好享几年清福”。

抚松的老鼠还有很多。你看把垃圾桶旁边人家的保温板给啃得，稀碎。这会透凉气的。这是明目张胆地破坏私人财产！城市管理者在管好人的同时，也要好好“管理”一下这些老鼠，不能让它们这么嘚瑟。

抚松的道儿上泥还有点多，有时刮大风，暴土扬场的，迷眼。

抚松是个很有名气的城市，等到里子和面子都好了，咱抚松的名气就更大了。

年，我第一次来咱抚松，是来参加中考，住在老进修学校。那时的第一印象是——“抚松真大！”。第一天考完，晚上，其他同学都在心惊肉跳地复习明天要考的科目，我和家和君偷偷跑出来，花五毛钱，买了一个西瓜。我俩趴学校门前那个水泡子里，洗澡，吃着西瓜。看着灯火通明的住宿地、锃亮的抚松夜空，感觉抚松真好。我俩当时立下的宏愿就是：将来一定来咱抚松生活，离开“俺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”。

现在算来，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。现在，“老进修”也没了，泡子也没了，原来通往学校的道儿现在叫南顺城路。